大伯走进来,把门带上。我一直盯着大伯,用眼睛询问情况,大伯逃避着我的眼神,内心似乎在做挣扎,最后还是摇了摇头,“能找到地方都找了……没有。”“会不会已经回家去了?”我不死心地问。“不会,大叔的车还停在那,可就是找不到人。”一时间,几个人都沉默下来,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。大伯率先打破沉默,“哎呀,咱得乐观点,那个姓马的小伙子指定没事,咱们先吃午饭,补充点体力下午接着找。”说完大伯起身开门到另一间屋子里去。我问陈意兰上午都找了哪。“整个镇子,大街小巷拐角店铺,都找遍了。关键是也没人看见大叔,问了数不清的人。”两人坐在屋里,十二分的沮丧。“闺女,把那桌子打开,待会好放菜。”“噢,好。”陈意兰起身将圆木桌放到床边。只有提起食物,陈意兰才会稍微开心那么一点。也就二十分钟的功夫,大伯端着一大盆酸菜鱼进了屋,而后又端进来两大碗乳白色的鲜鱼汤。“这是鲫鱼汤,你们俩先吃着,我再炒两个菜。”一碗汤还没喝完,大伯又端了盘糖醋里脊和炒肉片进来。“来,伤员就得多吃点肉,恢复得快。”大伯不住地往我碗里夹菜,一个劲地劝我多吃点。“大伯您破费了,这些钱我……”“哎呀,破费啥,别说这话,我自己嘴也馋,无肉不欢的,快吃快吃。”就这么着,我没敢再提这事,怕驳了大伯的一番好心。吃过午饭,大伯取过放在一边的草帽戴上,嘴里叼根牙签就准备出门,“小宁你好好在家歇着,我们俩再出去找找。”“等一下大伯。”我急忙叫住,“能不能把我一块带过去,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。”不加思索的,大伯立马拒绝,“你这腿根本没法走道,去了只会让你的伤势更加严重!”“不会,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,您看看。”我把腿移到床沿准备下地。大伯赶紧小跑过来扶我,“你这孩子咋这倔啊,说了走不得。”“大伯,您就让我去吧,我在家里呆着……心里难受。”说着说着,我的眼眶不自觉地开始泛红。大伯久久地盯着我的双眼,长长叹了口气,“好,你就和我们一块去。”我心里一激动,立马尝试着站起来,这时候才知道我那双腿的无力,几乎又要跌倒下去。大伯摇着头说你不能就这么去,“你的腿还在恢复期,无力是很正常的,你等等,我去隔壁老孙家借轮椅过来,不过得看看人老太太下午出不出门。”几分钟后,大伯在外边兴奋地吼了一嗓子,“借着了。”于是我和轮椅一块被安置在了三轮车后头,到了镇上则由陈意兰和大伯轮流推着我往前走。晌午十分的太阳毒辣得很,在阳光下曝晒一会汗就争抢着往外冒,头也有点发晕。在镇中心,镇外围找了几圈,还是没有见着人。大伯也有些吃不住了,提议我们去树荫下边歇会。想起我和老马几天前还在这摆摊卖过桃,我心里就更加难过。大伯摘下草帽扇着风,“加上这次咱们在镇上都兜兜转转十来会了,怎么还没见着人影?”就这么大点地方,人能被藏在哪?“我说小宁,你还是回去吧,这么热的天,你腿上又有伤,不能再外边待久了。”大伯再次劝我回去,本来也就是勉强同意我出来。我没有答话,只是不甘心地摇了摇头。“大伯,现在是什么时间?”大伯一摸口袋,哎呦一声,我把手机落桌子上忘带了,不知道什么时间。“对了,镇上不是有钟楼么,听说到点就被敲响,怎么这么久了没听见一点响声?”大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转过身去望那面的钟楼,“听说钟楼里的那口古钟坏了,最近在维修,外边还拉起警戒线不让人进去了,昨天我和闺女想进去找人都被拦下了。”钟楼,李立和小梅之前的藏身地,老马会不会被藏到了那。“大伯,咱们去钟楼看看!”“宁哥,那里已经被封了,咱们进不去。”陈意兰无奈地摇头。“昨天你们上去过么?”“没有。”“那就对了!”老马极有可能在上边。“这……”大伯和陈意兰对视一眼,最终还是同意下来。“现在也没什么进展,那就去那看看情况吧。”大伯起身,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,就要过来推我。好在这边离钟楼也不算,大伯和陈意兰没费多少功夫就把我推到了。“诶,干什么你们几个,没看见前边的警告牌?不能进去!”刚到钟楼底下,里头立马蹿出来一个人对我们大声呵斥。定睛一看,正是敲钟人。敲钟人也立马认出我来,“诶,你不就是上回死活不听劝,非要上去的毛头小子么。”目光向下一扫,看见我坐着轮椅,敲钟人的脸色立马变了,“是你自个要上去的啊,和我没一点关系,出了事别找我!”看他那样子,估计以为我是带人上门来讨理的。敲钟人一个劲地嚷嚷,说什么就怪你自个不听劝之类的话。大伯和陈意兰在一边听得莫名其妙,都偏过头疑惑地望着我。我及时打断敲钟人的话。“放心,我们不是来追究你的过错,更何况这腿压根不是在上边受的伤。”“那你们想干嘛?”听说我们不是冲他来的,敲钟人的态度有所缓和。“我们想再次上去,上边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立马被敲钟人打断,“不行!说过多少遍了上边还在维修,怎么就不听呢!修好了随便你们什么时候上去,但是现在,不行!”敲钟人一气说出许多话,胸口上下起伏,一张宽脸涨得通红。一时间,我竟然无言以对。人家也只是怕出事,在履行职责而已。说完那番话,敲钟人摆手做驱逐状,“回去吧,赶紧回去。”“叔,我们想上去是因为有人被困在上边。”陈意兰说道。敲钟人听了,满脸不信,说这块昨天上午就拉了警戒线,做了警示牌,明眼人都不会往上走。“不可能有人在上边!”敲钟人做了最终论断。我开口问,“那你上去看过么?”敲钟人一下子哑口无言,愣愣立了半晌才回嘴说他一直守在下边,不可能有人上去。“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上去看看?如果没有,我们立马就走。”我十分客气地说道。敲钟人轻哼一声,斜眼瞅着我,“还我上去看,这上边谁都不能上去,赶紧回去!”眼看着又要起争执,大伯赶紧上前拍着敲钟人的肩膀说别动气,我们也只是问问。说完大伯从怀里摸出来一包刚拆封的中华,抽出一根递给敲钟人,敲钟人很快接了,大伯又掏出火机给他点上火。“咱都是一个镇上的人,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,让我们上去瞅一眼?”